【片花：他20年专注于信息安全和集成电路设计领域，是中国第一颗U盾密码芯片主要设计者，也是中国第二代身份证芯片和上海世博会门票芯片的研发者，承担多项国家01、02专项课题。一年时间，他带领目前团队独立研发成功国内第一款通过国家权威机构检测的不动产权证书安全防伪芯片，国内第一款带国密算法的高抗冲突能力物联网安全芯片，市场需求规模累积超过500亿元。《要重振济南全国八大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基地雄风，安全芯片产业是重要选择》909记者郭慧对话山东华翼微电子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曾为民，正在进行。】

　　山东华翼微电子技术股份有限公司的名字可能很多人并不熟悉，但几乎每个济南人生活中都少不了“华翼元素”，公交卡、居住证、整个山东的一卡通、以及部分社保卡等等所用的芯片，都出自这家公司，而在不久的将来，更多人的结婚证，房产证，每一页重要考试试卷和重要档案资料，都可能会留下这家公司的芯片印记。在新泺大街信息通信技术研究院一间朴素的办公室里，接受采访的曾为民总经理目光如炬，侃侃而谈，而最引人关注的，是七零后的他几乎已经是满头白发。

　　【记者：您的头发是这两年白的吗?

　　曾为民：准确讲真是这两年白的更多。首先从经营业绩来讲，17年我们的销售收入是2800万，亏损一千多万。我是17年底来的，那18年呢我们的销售收入突破了5000万，并且第一次扭亏为盈，但更重要是对公司的组织架构进行了大量的调整。对新产品开发做了定义，我也为我们整个团队自豪。

　　记者：您2017年来到华翼，承担了哪些企业使命?

　　曾为民：其实对我来讲很简单，就是怎么把华翼建设成安全芯片领域国内一流国际领先的一家专业的安全芯片设计公司。】

　　集成电路产业作为赋能型产业，也是信息技术产业的核心，无论是山东还是济南，都对他有很多期待。2008年济南成为全国第八家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基地，在这个背景下，山东华翼微电子技术股份有限公司应运而生，十年筚路蓝缕，华裔成为信息安全领域的领先者，也斩获一系列令业内瞩目的成绩。但同时也面临人才不足、民营企业在信息安全市场推广等重重现实困境，2017年底，时任深圳某国企总经理的曾为民被华翼微电子“挖”到济南之后，这家企业无疑又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不到两年的时间，曾为民带领团队已经创造了不少业界第一：

　　[曾为民：第一款是我们实现了CPU安全芯片倒封装，我们是业界第一款实现CPU安全芯片倒封装量产的芯片公司。我们已经成功在天津不动产权证书，也就是房产证上用上了我们的安全芯片，并成为唯一的芯片供应商，天津也是全国第一家不动产权证书上放安全防伪芯片的试点城市，现在正在全国推广。

　　记者：这个相对于普通的房产证来说，它会有一些什么不同呢?

　　曾为民：这里面记录了整个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建设，什么时候交房，包括整个房子的一个状态，所有的房子附属信息，是否有抵押贷款，是否被法院查封等等，就相当于人的身份证一样的，所有的信息都记录在我的芯片里面。

　　记者：这个芯片后续信息也会同步存贮?

　　曾为民：对，这是我们去年成功开发的一款芯片，是国内第一款，只有我们华翼能做到啊。

　　记者：这个难在哪里呢?

　　曾为民：就是这个芯片是封在这个证书里面的，所以要求是倒封装，因为CPU安全芯片比较复杂，所以芯片比较厚，那么我们现在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成功解决CPU安全芯片倒封装量产技术难题，通过国家权威机构检测，独家中标国内第一个不动产权证书项目，很多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曾为民乐在其中。这只是一个开始，曾为民计划将此业务拓展到毕业证书、结婚证书等国家部委主管应用领域，保守估计市场应用规模将超过100亿颗。除此以外，华翼微电子还开发了业界第一款带国密算法的高抗冲突物联网安全芯片和读写器芯片，主要应用于重要文件管理和高安全资产管理，并在去年8月获国家金卡工程“金蚂蚁奖”之创新产品奖以及山东省科技进步一等奖。

　　【曾为民：针对的是重要资产的管理。比如说我这个笔记本每张纸上都贴上一颗安全芯片，现在的技术是读写器读不准，比如说一百张纸，然后贴上安全芯片，你应该读出来一百张纸，但是你只能读出个八十几张，九十几张，不精准，这是业界的一个痛点问题。那么在很多重要的场合，比如说我们档案的文件管理，叠放在一起，我怎么能精准找到某一个文件，怎么去发现某一个文件还在不在那里，其实在重要的党政军需求都非常多。还有一个应用是重要的试卷，重要试卷在每份试卷上都会贴一颗安全芯片。但是现在技术也是读不准。现在还是在一个试卷袋里上面放一颗RFID芯片，显示里面有比如说一百份试卷，但实际上你里面是不是有一百张试卷谁也不知道。 所以说他要求是要追溯到每一份试卷，那么我们现在某考试院在试用我们的芯片，每份卷子上贴颗芯片。

　　记者：那你能记录试卷的哪些信息呢?

　　曾为民：包括你这个试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印制的，整个的它的生命周期你都能去记录，从什么考点传到什么考点啊，主要是防止你在这个过程中是不是有些被篡改，或者是被人动过，保障我整个试卷在每一个环节的一种安全，你比如说我到这个考场考点有一百份卷子，那你是不是收回来一百份卷子?有没有遗漏?另外他在重要资产的管理，我们现在已经跟某些部门在合作，先用到他的档案文件管理，在逐步拓展到它的重要物资的管理，不显眼，隐身的，并且还加上我们的国密算法，中国自己的密码算法，就能更好的去保证我们整个安全。】

　　曾总办公桌上的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无论是日程安排还是满是各种符号的专业思考，每一页都非常的清晰、条理，他说这样的笔记本已经有一大摞，很多同事评价他逻辑性和秩序感极强。密码芯片、生物识算法、后量子密码算法……这些让普通人头昏眼花的领域，是曾为民的兴趣点，条分缕析的分解和探索过程让他兴奋甚至过瘾，他说他对数学的喜爱与生俱来：

　　【曾为民：我那时候上语文课的时候就会做数学。

　　记者：你觉得作数学是一种享受。

　　曾为民：对，我的哥哥他大学也是学的数学，我那时候读初中的时候还拿着我哥的大学数学课本看，参照例题我就能做题。

　　记者：你上初中的时候就能看懂大学的高等数学了?

　　曾为民：我就喜欢去看例题嘛，看例题你再看定理定义，你其实就能知道做题的基本的原则是什么。我也从来不会玩游戏， 我连一本小说都没看过。

　　记者：那你看数学课本就当看小说了。

　　曾为民：可能说我的表达能力比较差，就是因为这个不是我自己擅长的，后来我更多的就是喜欢用数字啊，或者用逻辑去表达一些东西，我可能说我写PPT什么的挺擅长，我就喜欢去用一些逻辑方式去表达去推导，或者就喜欢这样的去思考。】

　　天生聪慧、性格沉稳专注，坐的了冷板凳，让2002年博士毕业的曾为民很快在业内崭露头角，彼时中国芯片产业严重滞后，正痛定思痛，开始国产芯片的探索之路，标志就是国家909工程，上海华虹集团承担了中国第一条8英寸集成电路生产线的建设任务和芯片设计任务。也就在这个时段，他来到这家企业，成为既懂芯片设计，又精通数学算法的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随后他成为中国第一颗U盾密码芯片主要设计者，并负责中国第二代身份证芯片和上海世博会门票芯片的研发。

　　【曾为民：我当时进去的时候呢其实还没承担这个任务，就是做一些算法方面的一些研究，刚好呢我们设计芯片的一个同事，他因为前期对算法不理解啊，设计芯片那时候投入大几百万，这个流片回来，就发现芯片出问题了，那个工程师就吓得就辞职跑了。领导就把这个芯片的设计项目都交给我负责，我是喜欢碰到问题，从源头上去分析问题 的人，所以从我们芯片设计来讲，源头就是算法，所以我就从算法的源头去分析他使用的算法。那么我们要验证一个算法正确与否，首先第一你要从数学的理论上严格的去证明它，第二呢你要建算法模型去验证它，第三呢我们才是这个芯片设计出来。所以说我后来基于我同事采用的算法，我做了一个严格的数学证明，就发现他出了一个问题，有一个进位的溢出，他是没有考虑到。你找到问题了，那么在归根到我们的芯片电路上，我是花了一周时间，完成了metal fix。可能有时候一个月两个月未必就能找到那个解决方法。我一周时间就当然也算比较幸运啊，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因为当时我们也是全国最早开始做密码芯片的，大家都没有经验。

　　记者：那时候国外有吗?

　　曾为民：国外有，但是这些技术信息几乎是封闭的，你是拿不到这些资料，我们当时其实还有一个密钥生成时间，我们同事当初做出来是90秒钟，那这个银行说太慢了，你不能超过15秒，我也接受了这个任务。又从源头开始，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最后做到一秒钟，自己感觉到一个非常大的成就感，其实很多事就是你一定要追溯到一个源头，虽然这很困难。】

　　近二十年行业从业经历，不少业内人士评价他为“实体经济首位集成电路权威专家”，在他身上能看到一个学者真正的虚怀若谷，他时刻关注行业进展，却很少发声，他解释说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像很多专注专业的学者型企业家一样，他也少有精力参加各种行业会议，他更愿意跟他看重的行业引领者进行更小范围的交流，在他心里有一个行业人物排序，他会在出差的路上点开他一直关注的领军人物的最新发言或者会议视频，感受和学习。从源头开始梳理问题，不但适用于产品研发，在企业管理方面，他也习惯于这样去探寻和操作。除此以外，无论是产品布局设计还是研发生产过程，他体现的是一个经营者最重要的两个词儿：务实，而他带给企业的，也多年积攒的行业资源以及最接地气儿的产业现实：

　　[不是说工艺越先进，你就这个越好。因为工艺越先进，这意味着你的研发的投入相当大，还有一个我们做芯片设计的时候，我们要考虑你选哪一家芯片制造厂，很重要。你可能选择一个最先进的生产线，但是你可能很难有机会排上队给你去生产加工。

　　记者：现在是在国内生产吗?

　　曾为民：我说的就是国内的上海的中芯国际，还有上海华虹、宏力，还有华润微电子，你看我们定义这款芯片，就要准备选110纳米，就是华虹宏力，首先工艺很成熟稳定。第二呢是我的老东家资源关系也不错，能较好保证到产能，要不你可能排一年都排不上，你芯片设计出来，你没机会去加工。]

　　芯片产业是制造业的上游，被称之为“工业粮食”，是制造业必不可少的核心技术。一系列国际贸易事件之后，举国上下都更加认识到芯片自主产权的重要性，国产化替代被认为是给国内企业一次赶超机会，就济南来说，虽然08年的“全国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八大基地之一”给了济南一个相对较高的发展起点，但是根据最新统计数据，2018年集成电路设计规模最大的10个城市，深圳第一，销售额758.7亿元，武汉第十，51.04亿元。济南仅为11.6亿元，是武汉的五分之一，差距还在逐步拉大，如何迎头赶上，曾为民认为，信息安全和集成电路是两大重点国家战略产业，安全芯片，则是两大产业的核心，要想重振济南全国第八大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基地的雄风，安全芯片产业是一个重要选择：

　　[安全芯片是等于我们基础技术，算法是核心，再加上芯片设计，基础技术，我们山东大学刚才我也提到王小云院士也给我们打下了很好的坚实的基础，整个山东大学密码算法在全国处在领先的地位。这是我们很好的基础技术资源，还有一些技术人才，那我们华翼微电子成立十年了，也在芯片的设计方面有很好的工程经验，并且有很好的市场推广的经验，安全芯片市场也很广阔，所以说我觉得这个是我们山东省在集成电路这领域一个很好的一个切入点。那你就可以想象第十名已经是我们五倍的一个规模。 所以说我们的确在芯片设计领域差距很大，但是我们其实还是有很好的机会，就是说把我们这些优势的资源整合起来。我就希望以本地企业为主，联合业界和全球优秀的企业，在山东在济南共同成立新的研发机构，这是我们一个很好的一个发展模式。

　　记者：基于企业的现状和需求。

　　曾为民：包括市场的需求，但是必须得以我们山东本地企业为主来联合业界，比如说央企啊，包括世界领先的芯片设计企业啊，这样的一个合作模式，成立一个研发机构，是我们山东这个产业发展一个很好的途径。]

　　华翼微电子已经在尝试践行这样的发展模式。以务实的态度发展区域产业，是曾为民在采访中一再提及的关键词。在发达国家控制芯片产业的大背景下，落实先进的工艺设备能否顺利采购、是否有足够的专业人才聚集和支撑，产品未来的市场需求三个方面是制定区域产业发展规划的前提。